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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蓉:重纺经纬织锦绮(足音)

她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

在每一个重要的考古遗址,她都期待着能提取到古人留给我们的绢罗锦纱;在纺织考古实验基地,她复原的丝织品从东周到清代,时间跨度长达2000年;她说,中国是一个拥有“锦绣”历史的文明古国,她期待能为中国织就一个“锦绣”前程……

清明之后的北京草长莺飞姹紫嫣红,正是一年好景。4月6日,是王亚蓉老师的75岁生日。那一天她的多名弟子和亲朋好友在微信微博中祝她心想事成岁月静好。

就在前几日,4月2日,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八楼,大家刚刚为王亚蓉和她的弟子举行了拜师仪式。穿着自己设计的翠绿色丝绒旗袍,端坐在会议室的中间,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指导过的23名学生依次走来,行过恭恭敬敬的弟子礼,再接过自己精心准备的刺绣礼品,花团锦簇地将自己围绕……

1974年,她成为沈从文的学生时,和王(予予)一起协助先生完成《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是当时的“三人行”中最年轻的一位;1982年,当她第一次触摸到2300年前战国晚期的马山楚墓的完整衣服时,动了还原复织古代丝织文物的念头,如今沈从文先生已经走了快30年,王(予予)先生离开也20年了,而她的学生们比当年的她还年轻……

考古可见的“锦绣”历史

“中国是世界上种桑养蚕最早的国家。桑树的培育已有7000多年的历史。在商代,甲骨文中已出现桑、蚕、丝、帛等字形,我们也习惯用丝织品的经线与纬线来比喻天地之经纬,用化干戈为玉帛来祈盼和平,《诗经》中与桑麻纺织相关的内容太多太多了,很难想象没有纺织,我们的文化会缺失多少的内容。”王亚蓉坦言,在认识沈从文先生之前,她也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是沈先生引领她进入了一个经纬错综霓裳羽衣的殿堂。

1926年,考古学家李济在山西西阴村发现了半个蚕茧,这半个经鉴定可能是仰韶文化晚期的蚕茧将中国养蚕的历史推到了6000年前。在此之后,关于丝绸在中国的起源有了越来越多的考古学证据。比如1958年在吴兴钱三漾遗址出土了一批距今4200多年的家蚕丝线、丝带和绢片,这是长江流域出现丝绸的最早的实证。又如1972年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丝织品第一次让世界见识了2000多年前中国丝织的辉煌。而1982年湖北江陵马山楚墓更是打开了一座战国时期的“丝绸宝库”。王亚蓉有幸第一时间触摸到这批2300年前、战国晚期的丝织物。

那是当时中国时间最早、保存最好、技艺最为精湛的丝织文物。作为中国考古界著名的纺织品文物保护专家,王(予予)当时选择了在午夜时分开始文物的起取,主要担心丝织品在阳光下受损。当棺罩在考古人员细心呵护下完整地取出后,王(予予)将棺盖一头慢慢掀起,看到了满棺的丝织品,他吩咐大家立刻将棺盖盖上,建议带回博物馆去提取文物。“现在想来,他的考虑是周全的,一是清理提取这么多丝织品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二是在野外开棺,紫外线和风沙会严重伤害丝织品文物。”

因为这座墓的纺织品需要若干张长3米、宽2.5米的工作台,王(予予)和王亚蓉等考古人员只能以地为工作台,天天跪在地上工作。几十天时间爬来爬去,膝盖都起了茧,以后每到冬天膝关节就会疼。正是在这座战国楚墓,王亚蓉老师触摸到35件迄今所见世界上时代最早、保存最好的丝织物,第一次搞清了绢、罗、锦、纱、绮、绨、组、绦等八大类丝织物的细微差别,沈从文先生激动地称之为战国时期的“丝绸宝库”,更让世界见识了楚文化的登峰造极。

“丝织品是所有文物里最娇嫩最不好处理的,对环境的依赖与要求非常高,能够保存下来的或者处于饱水状态或者处于新疆尼雅、阿斯塔那样极度干燥的状态,你忽然改变环境或者提取不当,就会造成令人心痛的损毁。”王亚蓉亲眼见过完整的丝织物由于提取不当而经纬断裂难以修复的瞬间,因而对于文物的提取几乎总是用最物理的、最少干扰的方法来完成。

1995年新疆民丰尼雅遗址古墓群的精绝王双人合葬墓,齐头并卧的男女两人均已成干尸,身上覆盖着“王侯合昏千秋万岁宜子孙”的单层锦被,男女主人被30多件丝织衣物层层包裹,不同花色的锦衣就有10多件。这些丝织物的提取同样费时费力,“木棺的空间有限,所有的丝织物都堆在一起,那件著名的锦被上全是细沙,还有密密麻麻的褐色的蛆壳。两具干尸上挨着木棺边框的衣物更脆弱,而两人的底部衣物则和棺的底部厚厚地板结在一起。我们决定将两人分开,分别处理。先将套在上面的衣服慢慢打开,褪到身体两边,然后重新填充海绵、固定木棺两边的框架,重新把棺盖盖上,把棺底迅速翻转上来,再处理干尸底部的衣物。这个翻转的过程不能出任何的问题,因为衣物已经非常脆弱了。为此大家试验了很多次,直到觉得万无一失……”今天我们在博物馆欣赏那些尼雅遗址出土的东汉织锦上美丽的花草纹、繁复的翼马对羊图案时,可曾想到过当年王亚蓉老师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2007年江西靖安东周墓葬现场的丝织物提取堪称近年来最艰难、也最为考验她和她的弟子们的一次。

这个墓的特点是一个墓坑有47具棺木,棺木排列得很密,主棺之外的其他木棺里除了纺织工具外并无其它随葬品,经人类学家对其出土的人骨进行鉴别,均为女性,且年龄从15到25岁不等。打开主棺后,墓主的整个尸身都浸在积水里面,纺织物已经和尸骨、泥沙完全搅混在一起,成为湿软的泥状。为了能顺利提取丝织物,王亚蓉和工作人员将墓旁边的粮库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实验室。当时的尸身用竹席包裹着,王亚蓉老师带领大家用泡沫做了一个直径为30厘米的滚筒,将竹席一点点卷曲,丝织品和竹席必须要不停保湿,以免脱离原有环境后干裂。“当时我们在水池里放了海绵,用海绵隔着让水渗入,然后大家就用手轻轻拍动水面激荡泥沙,换了几十次水,织物的颜色和经纬才慢慢呈现。”结果是令人狂喜的。在清理六号棺时,王亚蓉发现了黑红似漆器般的精美几何纹锦,这是该批出土文物中最完美的一件,经线密度竟然达到了每厘米240根,也就是说在我们肉眼看来已经非常细的丝其实又是由更多的丝编织而成,一毫米会有24根,足见当时纺织品织造的水平之高。

在每一个重要的考古遗址,她都期待着能提取到古人留给我们的绢罗锦纱,中国的“锦绣”历史不仅记载于书籍文献中,也真实地编织在地下的出土文物中……

今人复织古时衣

走上纺织品的复原和复织,在王亚蓉看来,是必然的选择。最初萌生复原这些文物的念头还是因为马山楚墓。王亚蓉发现内棺出土的很多件衣服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腋下都嵌着一个方片。中国历朝历代服装都是平面剪裁、平面缝合,很整齐,这样的方片结构肯定有某种穿着功用。单纯画图,解决不了这个结构功用的问题。而且这些衣服出土时质地已经很脆硬,根本不能穿着,有些衣服的后背部已消失了,刚出土的时候颜色还很鲜亮,出土后就逐渐变得灰暗了,非常不适宜对外展览。久而久之人们就会忘记这些衣服的原貌。“如何能让大众更直观地欣赏到千年前那些无与伦比的美,实验研究出土纺织品的复原与复织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经过对海量汉代丝织品文物标本甄别,现在已经能系统地区分出纱、缣、罗、绮等种类,以及织法、染法、绣法等,但要复织一匹古丝织物,光有这些数据采集和考察还不够,王亚蓉要做的,就是根据这些数据,从为丝线染色开始,一次次染色、改装打造经织机进行织造,直到真正把古丝织物复织完成。

从1985年开始,在沈从文和王(予予)的支持下,王亚蓉组织人员对马山楚墓的系列文物进行工艺复原和文物复织,磕磕绊绊历经5年,才解决了对工艺结构的困惑。正是在复原的过程中王亚蓉弄明白了这个方片就是文献上称之为“小腰”的东西。这样的衣服上身后,腰部会自然收敛,胸部前耸,结带束腰,“下裳”部分即作筒裙状变化,“上衣”即呈现自然立体。后来英国学者威尔蒂看到后,评价说这是中国人在2000多年前用平面剪裁做出的立体剪裁的效果。

直到1990年,第一批的复原复制工作才完成。1991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在江陵举办了第一次国际服饰研讨会,王亚蓉展示了自己复原复织的马山N10彩绣凤鸟纹绵衣。这件衣服淡黄绢地,绣线有深蓝、翠蓝、绛红、朱红、土黄、月黄、米色。正面鸟像,张两翼为舞步,头上华冠如伞盖,两旁垂流苏,翅膀上曲复作鸟头形状,其一更生出花枝向上蔓卷,至顶再反转倒挂出三花穗,画面柔媚温润中散发出楚文化特有的奇异诡谲之气。整件衣服平铺在一块展板上放在地上,技巧与工艺设计都高度成熟,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学者为了能看得清楚,围着衣服跪了一圈。

建立一个“中国古代服饰博物馆”,这个构想最初也是由沈从文先生提出来的。1979年,沈从文先生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几经波折终于整理完成出版。全书计有图像700幅,并且分为图和插图,共25万字,内容涉及自旧石器时代至清朝几千年间古代服饰问题的抉微钩沉,内容博大精深,精妙深邃,和他许多著名的小说一样,传递出悠久灿烂的中华文明。根据这一本大书,完全可以建起一座中国古代服饰博物馆。1986年起,王亚蓉把马山刺绣文物的复织成果陆续拿给沈从文先生看,“他非常激动地说,如果能够这样一件件积累起来,放在一个屋子里,就是中国历代服饰博物馆。”

“进入21世纪,持续不断的考古工作又为我们提供了非常多的中国历朝历代的服饰文物,几乎可以串起一部丰富纺织的历史,如果能用古人的方法和材料再进行一些复织,完全可以让更多的中国人见识中国服饰所走过的历史。”

2008年建立的纺织考古实验室就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的后楼里,几间屋子并不大,却同时进行着从东周到清代的丝织品的修复。每年来这里参观学习和拜师学艺的人络绎不绝。

 

 

2016年3月,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在苏州成立了纺织科研考古基地,致力于挖掘传承传统丝绸工艺和研发古丝绸失传的技艺。这似乎让她和沈先生的梦想向前推进了一步。

王亚蓉老师每次参加活动都会尽量穿着自己设计的中式服装,她的女弟子们在生活中工作中也习惯了与优雅的旗袍为伴。“功崇惟志,业广惟勤”,75岁的王亚蓉希望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早日把沈从文先生心心念念的中国历代服饰博物馆建立起来,也让沈先生所倡导的“中国人穿中国衣”的理念被更多的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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